▲ 吉林省农业农村厅5次配合农业农村部督查组，并联合吉林省公安厅、长春市农业农村局，对种子生产企业和销售门店出现的问题，进行实地检查、跟踪督办，推动全面彻底整改。(视觉中国 / 图)
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5月8日报道刊发当晚，吉林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要求省农业农村厅迅速成立调查组，赴现场核实有关情况。此后，吉林省农业农村厅5次配合农业农村部督查组，并联合吉林省公安厅、长春市农业农村局，对种子生产企业和销售门店出现的问题，进行实地检查、跟踪督办，推动全面彻底整改。
下一步，吉林省农业农村厅将继续对涉事企业门店追查线索，做好后续追踪;将涉事的种子企业和销售门店，列为重点监管对象，后续加大监管和检查力度;开展全省专项整治，举一反三;针对媒体报道线索，查明真相，该立案的立案、该召回的召回、该移交的移交、该吊证的吊证，绝不姑息。
“针对南方周末监督发现我省部分县市种子市场出现的问题，我们经过调查、认真查找分析问题出现的原因、研究制定措施，进行整改整治，直到问题彻底解决。”2024年6月26日，接受南方周末记者专访时，吉林省农业农村厅副厅长何靖东如此说道。
此前，5月8日，南方周末刊发报道《猖獗的假种子：套包、盗取、打假》，披露在东北玉米主产区，假玉米种子仍然猖獗——不少缺少审定字号、“套包”的假种子公然销售。报道刊发后，农业农村部派出工作组赴吉林省长春市等地调查核实，全面排查问题种子线索。
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5月8日报道刊发当晚，吉林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要求省农业农村厅迅速成立调查组，赴现场核实有关情况。此后，吉林省农业农村厅5次配合农业农村部督查组，并联合吉林省公安厅、长春市农业农村局，对种子生产企业和销售门店出现的问题，进行实地检查、跟踪督办，推动全面彻底整改。
何靖东介绍，截至目前，吉林省农业农村厅已配合省公安厅对违法经营假种子立案15起，现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已对11家生产企业注销农作物种子生产经营许可证(下称“生产经营许可证”)。
下一步，吉林省农业农村厅将继续对涉事企业门店追查线索，做好后续追踪;将涉事的种子企业和销售门店，列为重点监管对象，后续加大监管和检查力度;开展全省专项整治，举一反三;针对媒体报道线索，查明真相，该立案的立案、该召回的召回、该移交的移交、该吊证的吊证，绝不姑息。
1顶格处罚，注销或吊销涉事企业生产经营许可证
南方周末：联合调查组实地核查有哪些发现?针对涉事企业，已作出了哪些处罚措施?
何靖东：我们在吉林省易家人种业有限公司的生产车间发现了未审先推的种子和违法生产的转基因种子，长春市九台区农业执法大队已对其作出没收违法所得2.6万元、罚款20万元的顶格处罚。目前正在按程序依法吊销该公司生产经营许可证。
对长春市绿园区种子大厦丰美种子经销处，长春市农业执法支队已对当事人责令召回已销售涉案种子“金玉81”109袋、“瑞普 919”272袋;没收未经审定玉米品种种子“瑞普919”310袋，“金玉81”17包零165袋。长春市农业执法支队拟作出没收违法所得并处罚款共计23万元，目前进入法制审核阶段。
报道中提及的“吉航sz1313”生产经营者吉林省美盛众联农业有限公司，其负责人否认接受采访时说过的话，不承认该种子是其生产。经调查，我厅已于5月10日注销该企业生产经营许可证。
在位于公主岭市范家屯镇的魏三农资店、百利民农资店，公主岭市农业执法大队已正式下达处罚决定书，分别作出罚款20000元、5000元的处罚。
调查发现，“吉航sz1313”和“金庆8989”的销售方吉林省金庆种业科技有限公司(简称“金庆种业”)在2016年就已注销生产经营许可证，只作为经销商销售种子。公司负责人称其已经两三年没有销售过种子，金庆种业所在地已经租给其他人用于收鹅毛。
南方周末：为什么市场上仍然存在包装印着金庆种业的种子在销售?
何靖东：“金庆”品牌前些年在种子市场上比较火，不排除有一些企业打着金庆的旗号向外销售。农安县市场监管部门已于5月31日对金庆种业启动注销工商营业执照程序，6月20日公示期结束，正在办理注销手续，并对全县“金庆”字样种子门店进行统一清理。
2一个月专项整治，市域、经营业户全覆盖
南方周末：此前农业农村部告诉南方周末，长春市委、市政府组织对辖区内种子企业、经营门店和制种基地进行全面排查和入户倒查，具体情况如何?
何靖东：南方周末报道刊发后，长春市委、市政府在全市范围内立即启动了种子打假专项整治行动。5月9日在全市下发了《2024年长春市农作物种子打假专项整治行动工作方案》，成立了以市政府曹武副市长为组长，以市农业农村局、市公安局、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为成员的种子打假工作专班，一直到6月10日开展为期1个月专项整治，重点打击种子“套包”、侵权、“白袋皮”、未审先推等违法行为，做到市域全覆盖，经营业户全覆盖。
南方周末：农业农村部一直重视农资打假，2024年吉林省农业农村厅在日常工作中有哪些发现?
何靖东：我厅对农资打假工作非常重视，每年的12月份就对第二年的农资打假工作开始部署，指导各地农业农村局执法大队对种子、肥料、农药、农机、植物检疫等重要农产品市场开展问题排查和重点抽查。今年2月19日到5月29日，我厅联合省公安厅、省市场监管厅在全省启动种子市场专项打假“百日监管执法”行动。同时，与省高法等7部门联合部署2024年农资打假专项治理行动和以“订单农业”为名设骗局坑农专项整治行动。此外，还组织开展了2024年“绿剑护粮安”执法行动。
截至5月底，共抽取种子样品1359份，立案查处种子案件165件。联合公安、市场部门，已破获侵权套包、销售假冒伪劣种子违法案件11起，涉案人员31人，查获违法种子11.28万公斤。
3提高准入门槛，严格核发生产经营许可证
南方周末：许多假种子从外包装上看完全“正常”——审定字号、生产企业、生产经营许可证等全部具备，但实际上可能是冒用的，像刚刚讲的金庆种业这类企业，公司已经不运作但市场仍有种子销售的，这种情况如何处理?
何靖东：我们通常是对公司仓库和农资门店的种子开展突击检查和抽样检测，如果发现品种质量有问题，倒查是否企业生产;或者有生产厂家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在市场中发现了假冒品种，向我们举报。
在日常检查中，我们也会扫描种子包装袋上的二维码，查看种子生产企业信息，通过拨打电话或查询地址等方式辨别问题种子。
南方周末：这个二维码有防伪作用吗?
何靖东：目前市场上的品种还没有达到一袋一码，二维码中的内容与品种审定公告中的内容相似。这种情况，种子的真假只能通过抽样检测辨别。
南方周末：下一步如何提高种子生产经营许可准入门槛?
何靖东：我们正研究制定《吉林省农作物种子生产经营许可管理细则》，提高种子生产经营许可准入门槛，严控没有科研实力、靠购买品种权的企业进入种子生产经营领域。对已经发放生产经营许可的种子企业开展事中事后监管，发现不具备生产加工能力、一年以上没有生产或者存在严重违法违规行为的种子企业，依法注销生产经营许可证。
今年以来，我们严格核发生产经营许可证。例如企业凭借购买的市场表现差、种植面积小的陈旧品种申请许可证，我们会严格审核。加工设备方面，我们也要求必须安装到位、开机运行。正常的种子企业有繁种育种活动，每年都需要入库新的种子。每年冬天我们对种子企业开展入库质量抽查，如果连续两年抽不到样品，我们就会展开调查，如已不具备相关条件，将按相关规定依法注销生产经营许可证。
4清退没有价值的品种，取缔弄虚作假者试验资格
南方周末：日常抽查中，需要对玉米种子做哪些检测?检测力量充足吗?
何靖东：通常做水分、净度、芽率、纯度等常规检测，转基因检测和真实性检测。现在吉林全省有7个县可以做常规检测，转基因检测可委托吉林省农业科学院做。吉林没有真实性检测机构，需要送到北京的检测机构。包含常规检测和转基因检测在内，省级一年检测花费在100万元左右。
南方周末：吉林省现在有多少经过审定的玉米品种?如何加强对既有审定品种的监管?
何靖东：“十四五”以来，吉林共有审定玉米品种1422个。包括引种备案在内，目前在吉林市场上合法销售的玉米品种有3600多个。
我们正在研究制定《吉林省农作物品种撤销管理办法》，对审定时间较长(原则上超过10年)失去生产利用价值的品种将予以撤销。对已经没有价值的品种从市场中清退，不给非法企业造假机会。如果企业的生产经营许可证备案品种全部被撤销，生产经营许可证也联动注销。
南方周末：之前有注销审定字号的品种吗?
何靖东：一般都是问题品种。
南方周末：我们的报道中提到，品种试验也有可能存在问题，有哪些针对性监管措施?
何靖东：我们正研究制定《吉林省农作物品种审定试验点专项整治实施方案》，对现有的公益试验、11个联合体、3个绿色通道试验点开展全覆盖检查，对弄虚作假、伪造审定试验数据的坚决取缔试验资格。
5开发全流程、全链条
种子监管溯源平台南方周末：种业监管涉及环节多，如何利用技术手段，加强种子的监管溯源?
何靖东：我们正组织开发全流程全链条种子监管溯源平台，对种子企业生产许可、品种审定试验、制繁种备案、种子质量检测、生产加工档案、经营门店销售台账等实行溯源监管，统一平台、统一票据、智能化信息化管理。下一步以公主岭市作为试点，把域内种子生产企业、经销代理商、销售门店(网店)全部纳入监管范围，探索经验，逐步在全省推广。
平台开发出来后，将会要求企业和农资门店使用，将种子企业的制种、生产、加工、销售终端连成一条线。该平台已在开发阶段，预计2024年9月份，在种子冬季销售季之前投入试运行。
南方周末：违法的企业和不合规的企业肯定不会上这个平台，怎么保证所有交易都经过这一平台?
何靖东：我们会加大力度宣传，让老百姓知道，以后购买种子必须索要全省正规制式发票。有了发票，才有维权工具，将来更好维护自己的权利。实现100%覆盖确实有一个过程，现在村中还有一些流动商贩直接向农户销售种子，以及种粮大户直接与种子企业对接，没有中间流通环节。
南方周末：这种情况如何改观?
何靖东：主要是通过媒体宣传，引导农户不购买有风险的种子。我们做了若干个小视频、手册、宣传单，通过短视频平台等方式宣传。
6每个县大概四五个人，执法力量存在不足
南方周末：你们对假种子造成的危害有没有做过调查?
何靖东：目前没有发现造成大面积损失的情况。假种子除对老百姓造成损失外，还会侵犯知识产权。对企业的影响比较大，短期可能损失不大，但长期将影响企业研发新品种积极性。
南方周末：目前种子监管执法存在哪些难点?
何靖东：农业综合执法不仅负责种业一方面，还包括了农药、渔业、农机等多个领域，190多个事项。目前全省农业综合执法编制人员在岗约3000人，其中负责种业相关的300人左右，每个县大概四五个人，有的县还没有配备执法车辆，其实压力比较大。
除人少之外，有时经费也难以保障。比如，现在玉米种子都有包衣，属于微毒，查处没收后需要无害化处理，成本为每公斤5元，很多县都没有相关预算。
南方周末：此次调查中，我们也发现长春市、公主岭市是东北主要的玉米种子聚散地，不少其他省份的农户到吉林买种子，面对跨区销售存在的问题，你们如何与其他省区农业执法机构协作?
何靖东：长春市、公主岭市是东北主要的玉米种子聚散地，为了购买到便宜、心仪的种子，不少省外农户专程到吉林购买种子，同样，也有不少吉林农户到黑龙江、内蒙古等地购买种子，存在跨区销售的情况。
2024年4月，我们与黑龙江、辽宁、内蒙古等四省区签订《东北四省(区)农业综合行政执法协作协议》，加强信息共享、进行线索通报、开展案件协查、推动联合办案、实施协作共治。协议签订后，在东北四省区内，不同省区市县发现的线索都可以直接共享，协同办案，提高了时效性，所需的时间大大缩短。
